从成都一路向北去河西走廊石窟,高铁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第一站我们停留于广元,然后是天水、兰州、武威、张掖,火车一直行进于两座连绵山脉之间的狭长地带中,感觉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山顶积雪,这时候就真切体会到河西走廊这个词的准确。当年的信徒就是由蜀道北去陇西,沿着这条走廊,一路跋涉,一路朝圣。
河西走廊历来是佛教东传西归的重要通道。除了我们熟知的敦煌莫高窟、榆林窟、麦积山石窟和广元千佛崖石窟之外,沿途还散落着许多小而美的石窟,它们在佛教艺术史上同样占据一席之地。
回首来时路,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天梯山石窟的大佛与拉梢寺崖壁上的持莲菩萨。
天梯山大佛窟
于是我们再次回到石窟陈列馆,细细听陈列馆解说员讲述了天梯山石窟的前世今生。原来,1959年当地修建黄羊河水库,天梯山石窟几乎遭受灭顶之灾。我们现在只能看到这一窟无法搬迁的大佛像,多数曾经有着绚丽壁画和精美造像的洞窟都已没入水底。蓄水之前,文物部门对石窟进行了抢救性考察和发掘,清理了尚存的19个洞窟,除无法移动的大佛窟外,约有43尊塑像、300多平方米的壁画,以及魏、隋、唐汉藏文写经和初唐绢画等珍贵文物被运往了甘肃省博物馆保存和修复。其中第3窟一佛二菩萨像(初唐原塑明代重妆)、第4窟北凉菩萨壁画一直在甘肃省博物馆展出。
幸运的是在发掘过程中,考古人员在剥离壁画时发现了覆盖其下的更早年代的壁画,部分壁画甚至重叠达三、四层。它们依旧精美,最早可以追溯到北凉时期,那一时期的壁画犹存浓郁的龟兹壁画风格。
2005年,共有500余件文物自甘肃省博物馆返回武威。部分文物在天梯山石窟陈列馆中展出,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展品。例如北凉胁侍菩萨壁画、飞天壁画等,面相丰满,眉长弯曲,上身袒露,用较重颜色描绘出轮廓,再以晕染法表现立体感,类似造型与艺术手法,与新疆龟兹地区如克孜尔石窟、柏兹克里克石窟的壁画风格极其相似。
北凉胁侍菩萨
据讲解员说,其他壁画和雕像正在修复之中,它们将会被安放于高处山崖上新开凿的洞窟之中。下次再来,也许天梯山石窟已经重现昔日盛况。颠沛流离之后有这样的归处,对于这些历经千年、劫后余生的艺术珍品,也不知是不是最好的结局。
水帘洞石窟洞——崖壁上的持莲菩萨
佛,是“佛陀”的简称,小乘讲的“佛”,一般是对释迦牟尼的尊称。菩萨是“菩提萨埵”(Bodhisatta)的简称。菩提一词来源于菩提树,因佛祖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萨埵译为“有情”,菩萨,便是觉有情,有情是指有情爱与情性的生物。将自己和一切众生一齐从愚痴中解脱出来,而得到彻底的觉悟(自觉觉他),这便是菩萨。
相较佛而言,菩萨更接近于普罗大众的生活,在古代佛教艺术中,菩萨的塑造也较主尊佛佗像更为生动、更具人情味儿,更接近于世俗的形象。《菩萨本行经》曰:“庄严自身,令极殊绝”。菩萨的形象正是以珍宝、璎珞和天衣等物来装饰,极尽华丽。其面容与身姿,也越来越像极了世间的华贵女子。历代工匠在塑造时,又往往加入了当时的世俗流行风格和上层的审美喜好,使得不同时期的菩萨像各有特点。
盛唐拈花菩萨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俗人如我,也曾认真地记过菩萨的各种身份与化身,到最后也只记得了宝冠、缨络、天衣这些。我尤其喜欢观音菩萨,因其形象总与莲花与关,或手持莲花,或脚踏莲台,这朵莲花,是佛祖诞生时的那朵莲,也是佛祖观树经行时的一步一莲。
所以,当我千辛万苦来到武山水帘洞石窟,仰望着拉梢寺石壁上那幅巨大的一佛二菩萨像,第一眼喜欢上的,仍然是手持莲花的菩萨,以及那微微一笑。
天水同样是丝路重镇。在天水武山县城东北有丹霞地貌钟山峡谷,数座山峰矗立,形似莲台,水帘洞石窟群就藏身于群峰之中。它始建于北周时期,拉梢寺摩崖大佛左下角方形浅龛内有一处阴刻题记,从右至左共12行共103字,就明确记载着是北周明帝武成元年(559年)柱国大将军、秦州刺史尉迟迥主持开凿了这铺摩崖大佛。而且也是他,与创建麦积山石窟七佛阁的北周大都督李允信一起,共同带动了秦州地区佛教石窟的开凿,带来了北周佛教的繁荣与兴盛。此后,水帘洞石窟群不断扩建,鼎盛时期曾有“五台七寺”的规模,但我们到达时运气不佳,千佛洞等地正在维修,只开放了拉梢寺和水帘洞。
拉梢寺位于莲苞峰东南壁的崖面上,其实并没有寺,现存一铺北周摩崖大佛及二菩萨像、几龛宋代摩崖佛像以及栈道以上的北周塑像。
中国最大的浮雕大佛像
这铺摩崖大佛浅浅雕于禇红色石崖之上,独具匠心地利用了天然凹进去的崖面,结合浮雕石胎和泥塑工艺,再细细涂上色彩。造像主体为一佛二菩萨像,主尊大佛通高42.3米,据称是世界第一大摩崖浮雕大佛。结跏跌坐,施禅定印,身着圆领通肩袈裟,背光上描绘有多重图案。佛座为方形高座,共雕有狮、鹿、象等七层图案,生动异常。
大佛左右为胁侍菩萨,头戴三瓣莲式宝冠,颈戴项圈,上身着僧祇支,下着绿色长裙,赤足立于覆莲上,手持长茎莲花,面带微笑,微微俯视下方。我掏出旅行手帐本,试着描绘出右侧的持莲菩萨像,但觉线条生涩,完全没有体现出菩萨的优雅。凝视良久,心中一片空明,遂掷笔弃画,用眼睛留住这一刻也就罢了。